今天是教师节，祝老师们节日快乐！！
老师，在科幻中往往具有改变文明的力量。
今天的小说题目就叫《老师》，讲述了来自“一等行星”的主人公来到“三等行星”支教的故事。
老师教给我们的不仅是知识，更是表达的方法。
俗话说“没有文化的人不伤心”，其实他们当然也伤心，只是不明白如何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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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望路 | 未来事务管理局签约科幻作家。作品语言风格朴素，核心硬朗，擅长生物类和科研类小说，笔触沉稳内敛，人物饱满。代表作品《地震云》《北极往事》《逆向图灵》《残缺真理》等。
老师
“欢迎来到紫宝石星！”驾驶员切换到自动驾驶模式，然后和我打了招呼。除了这句话之外，我们全程没有说任何一句话。虽然我可能会有兴趣去了解一下二等行星居民的生活日常，但他谦恭得近乎卑微。隔着厚厚的护目镜，我都能感觉到那种如临大敌的气息，也许二等行星的法律规定中有某种条款吧。一路无话，紫宝石星近在眼前，而它是一颗三等行星，在我们眼中是贫穷和落后的代表。二等行星的居民也总会拿三等行星开玩笑，毕竟三等行星的居民只能接受更加不完整的缺字。在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他拿出了一本正常文字书写的小说书。我想他们不会对完整文字所书写的书有任何兴趣的，因为完整文字的书都很枯燥无味。所有的主教都前来迎接我。他们排成一排，穿着古典的学位服，整齐划一，和我一身T恤、牛仔裤和小拖鞋的打扮格格不入。我来到这里是有某种使命的，虽然我事先了解到，几乎所有主教都不在乎它。主教全权负责教区的教化任务，其权力凌驾于任何三等行星公民权至上。“我得到的命令是去紫宝石星的中央教区报道。”我的申辩有些无力。大主教那张比我宽上两倍的脸做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命令上只是说你来这里报道，但最终去哪里还是要看当地需求。但这个磨脚镇教区不一般，里面有一些异动的苗头，而且好久没人去宣传教化了。”话说到这份上，我无法反驳，只得启程。毕竟，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虽然在我那威严的老爸看来，三等行星的教职简直和流放差不多。磨脚镇，距离最近的城市车程要一天，在稍微老一点的地图上根本不会存在这个幽灵城镇。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磨脚镇的路竟然还是泥土路。远远地看上去，一片破破矮矮的房子在小路边上苟延残喘，镇民家的烟囱飘出灰白色的烟气。生活垃圾被随手扔在路边，腐臭的味道就像长了角一般往我鼻孔里钻。送我的车一到磨脚镇的地界，车速立马降了下来。前几天下过雨，土路相当难走，时不时感觉路要往旁边塌下去。开车的人小心翼翼地开着，防止车子抛锚。早知道，我当初直接让飞行器送我到这里好了，但这样擅用职权却是被禁止的。作为一名主教，我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让当地居民心满意足地享受低科技水平的生活。磨脚镇的教堂果然没辜负我的想象。它看上去已经被抛弃好几十年了。好多窗户都没有了玻璃，一些必要的生活设施也相当缺乏。和中心教区教堂的奢华完全不一样，这里根本就是被抛弃的地方，难怪没有其他的主教来。幸好，我事先派随从知会了镇长。镇长派了一个小队的人来帮我修整教堂。他派的人连整齐地站成一排都做不到，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吸着味道很重的烟草。我实在很怀疑这些人的水平，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我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三等行星的居民真的对我很敬畏。幸好，他们干得还不错。我看到他们在小镇里面穿梭，不断拿过来有用的材料。几个家伙用塑料布暂时堵住了楼顶的渗漏，顺便用一根长木对房梁进行了加固。木匠把床和椅子修补了一下，保证差不多能用。玻璃工为教堂换了几面窗户，再也不用担心凉风漏进来了。就在我说还要为我的卧室加上磨花玻璃时，那位工人告诉我说：“镇上没有磨花玻璃，就算一般的玻璃也已经被我们拆光了。如果您需要，我将会等到放晴再去帮您找，可以吗？”我这才注意到，虽然他们认真地清理了，但安装上来的玻璃竟然有点旧，也就是说，他们竟然是把其他住所的旧玻璃拆下来装了过来。我一个人留在卧室里，第一次感觉到了三等行星公民的辛酸。这时候，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和我一样穿着华贵的服装，只不过颜色有些差别。我并不知道他也跟着我来到这里。我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这里条件很恶劣，我觉得你还是回星舰上比较好。”“但他们会尽一切满足您的需求，就像玻璃，我想他们可能把整个小镇的玻璃窗都拆了。”帕格指着窗户，眼神里带着兴奋。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乖孩子。我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帕格，我并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可怕的人。”“对，像他那样。”一想到父亲，我忍不住瑟瑟发抖，“如果他在这里，估计会把这些可怜的镇民都训练成战士。”帕格走到我身后，用双手帮我捶背：“但是他始终没能把你培养成战士。” “我只想做一名老师。”我肯定地说，“原本我可以简单地进入大学教书，没有必要出来支教实习。”我想了想父亲那张冷峻严肃的脸，他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我挥挥手，示意不用捶背了。我一下子躺在床上：“这一定是他办的。他从来都不喜欢我，一直觉得我会给他丢脸。”“我真后悔当年怎么没把你射在墙上。”他模仿着我爸的语气，恨铁不成钢般地说道。他把我逗乐了，父亲的严肃口吻放在他那张稚嫩柔和的脸上，反差效果让人忍俊不禁。我敲打他的脑袋：“你省省吧，早就已经教过你三重积分了，你要觉得幸运，三等行星的居民根本学不到这么多。拿出你的笔记本，让我看看你记到哪里了。”他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字。我很满意他的笔记，基本上把所讲的都写下来了。我最终要教给他的比这些多得多，但他还小。这是一个好的开始。现在我在磨脚镇安下了家。在雨停之后，我才知道镇里的人究竟对我有多尊敬。那天，镇长家的豪宅为了教堂牺牲了几面窗户和一根房梁。多亏镇长的贡献，我的生活总算好了起来。每天早上，侍从会从几公里外的奶场为我送来新鲜的牛奶。只要我一句话，教堂的厨子就会杀圈养的的牲畜，为我改善生活。我教着帕格经典代数，等了好几天才等到外面把书运进来。我翻看那些书本，全部都是用缺字写成的。缺字最大的特点就是无法表达复杂的公式。大部分的三等行星居民根本不知道自己学到不是完整的文字。我在来这里之前，负责指导我实习的管理员严肃地警告我，严禁教授三等星居民完整的文字，甚至二等行星通行的正常文字也不行。人类总是害怕咒语的力量。尤其那些在星舰上面飞行着的高层们，他们时刻担心哪个地面人类突破了咒语的限制，想起来曾经的事情。而我的任务很简单，教给他们阉割过的文字，再教给他们阉割过的知识。反正以他们的技术水平，也不可能验证得了相对论或者星际旅行的完美公式。这比创造一个愚蠢的宗教去欺骗人要好的多。我教的都是正确的，有谁能反对得了正确呢？一个不大的教室，我面前全部都是孩子。他们年龄不同，大多穿着白色的衣服，但此刻都在我这里学习入门的知识。这只能怪这个小镇以前没有过其他主教。我再次看到了帕格，他没有安静地在祈祷室等我。他坐在最后一排，安静地看着我。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我朝他挥挥手，开心地笑了，然后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字符，让他们跟着我后面读。我看到帕格也在跟着我读，真是太可爱了。不知道为什么，课堂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管得多。孩子们看着我的眼神也很和善，完全不像管理员所说的那样狂野无序。他说这话时告诉我，如果无法维持秩序，就算做一点过火的事情也没有关系。在三等行星上，你不光是老师，还是可怕的宗教势力代表。授课很快结束了，虽然我很怀疑他们能记住多少。下课之后，所有的孩子都开始说笑打闹，毕竟孩童的天性如此，不喜欢压抑。他们不敢走出这间教室，更不敢朝我投掷东西，亦或者恶作剧。唯有帕格依旧在看着笔记，没有融入他们。我想帕格毕竟懂得多，他不会觉得和他们有什么共同语言。这时，我突然发现还有一个孩子，孤孤单单地缩在角落里，看着手记。说不定是被同龄孩子欺负了。看到他，我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过去，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打闹地孩子们给我让开了道路，他们好奇地张望着。这是我需要的效果，当年曾经有另外一名老师用相似的方法拯救过我。所以，我想当一名老师。帕格也凑了过去，我们一同望向手记，相比较于同龄的孩子，他记得很完整。他顺畅地读出来了，真让我怀疑是不是第一次学。我摸了摸他的头：“你叫什么？住哪里？”真是接地气的名字，我想。我继续询问：“为什么没有去玩？”“我在思考，这几个基本字母，有规律。按照道理说，我觉得应该有这样一个字母。”他在笔记边上画了出来，那是正常文字中才会出现的字符，但缺字里面没有。我和帕格面面相觑，根本没有人在欺负这个孩子。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好在我事先得到过消息，偶尔一些居民能根据规律推断出一些他们不该掌握的东西。我笑了笑：“但他不存在，那如果我要是继续延伸下去，我能创造无数的字符，后来的符号你恐怕一页纸都画不下。”他挠挠头，继续问道：“主教，我听说您是从天上下来的？”“那您还能回到天上去吗？”他更加好奇了，甚至把身子凑了过来。帕格看着我的动作，仿佛要说什么，但却最终没有开口。就在这时，镇长突然闯进来了，他告诉我：“你让我找的人，已经有消息了。我听说他们今天在镇外的小山屯聚集。”帕格努努嘴，看着小六。我顺着他的目光，发现小六表情不太自然。镇长的样子很迷惑：“帕格是什么？主教大人，那是不是一句特别的文字？是不是上面的人特有的用语？”“帕格只是个名字而已。你竟然听说过那种文字？”我冷笑一声，什么时候三等行星的居民能听说到这么多。他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个名字啊……不不，我怎么可能听说呢！需要我派人带您去吗？”镇长怕继续下去会惹恼我，急忙转变话题。镇长脸色更加不好看了，虽然我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小六领路，我们去往小山屯，然后加入了一场小型集会。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上面要把我分配到这里，原来那些异动分子全都集中到了这个偏远城镇，真所谓农村包围城市。但真要说他们有什么威胁，我只能说还差得远呢。夜深人静，我一个人在卧室。我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写推导过程。从古典数学的公式一直推导到完美公式，这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到现在为止，我还在相对论的公式停留。帕格再次走进了我的卧室，他告诉我说：“我干脆住你这里好了。”帕格摊摊手：“没有好的地方，我跟过来只不过是要你教我东西。还有，我肚子饿了。”我摇铃铛召唤侍从，我告诉他们：“帕格饿了，你们快弄点食物过来。”侍从们显然有些迷惑。侍从们听到这句话后急忙退下，不过一会儿他们就拿来了餐点和两套餐具，其中有面条、黄油和小面包。我和帕格好好吃了一顿。吃饭时，我突然想起来镇长的误会：“他竟然把你的名字当成完整文字了。”所有主教直接向行星管理委员会负责，及时应召和述职。工作了几个月，我感觉渐入佳境，也开始接受教不会大多数人这一现实。事实证明，有一个孩子非常聪明，他叫小六，家里排行第六，拥有一双和帕格一样善良的大眼睛。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学习东西这么快，而且还总是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不断触及高等文字的边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越来越多我周围的人开始喜欢用“帕格”这个词语。虽然我也搞不清楚，他们究竟以为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因为崇拜吧。帕格说过，这不好笑。的确，就连磨脚镇的镇长都知道还存在着一种更加高级的文字，究竟是曾经哪个主教一不小心漏出了消息呢？三等行星的居民们，对咒语很好奇吧。但我不用担心，就算这群土包子真的知道了点什么，要闹出乱子也得好几百年之后。那时候我已经不在紫宝石星了。我的生活平静了不少，直到接到行星管理委员会的通知，他们要召开一次会议。我乘着汽车前往中心教区，然后从中心教堂搭乘升空飞机。飞到位于近地轨道的管理委员会。刚到达紫宝石星时，我也没有和他们打过招呼。他们的存在感如此稀薄以至于我经常忘了教育法第四条究竟写了什么。同行者包括了其他主教，他们的数量比我想的要大得多。我也见到了一些不太讨人喜欢的人，比如石岩镇的勒格主教。自从在某次远程通讯时听说他的特殊爱好之后，我对这个人特别关注了一下。他看上去得有一百公斤，脑满肠肥，双眼乌青。听说石岩镇附近有山泉，盛产酒，估计这家伙没少酗酒。当然根据我听到的消息看来，勒格主教似乎还不是最丧心病狂的，可以理解为什么大部分人会鄙视主教的工作。“什么大动作？三等行星还能怎么样？倒是你，有什么新乐子不？”他们的讨论声聒噪刺耳，让我无法忍受。我终于明白教育法里面一些条目是怎么使用的了。好在，我还有帕格。他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安静地推导公式。昨天我已经教他了傅里叶变换，今天该找个时间考考他。等过了一小会儿，我突然发现帕格不知道何时已经跑了出去。这时，一名看起来年迈的主教坐到我旁边：“嗨，李斯特。”他的着装很考究，在正常的主教服装之外还加了代表族系的外饰。这些外饰显示出他曾经也隶属过舰队。“恕我冒昧，帕格是谁？刚刚这里还没人坐。”他问道。“那他大概不能和我们继续走，这是很正经的会议，我们不可能带着三等行星的住民去。”他提醒道。我摇摇头：“不不，帕格是一等行星的公民，他和我一起来的紫宝石星。”“那就很奇怪了。”他摇了摇头，“换个话题吧，来这里工作如何？”“轻松到过头。”我笑着，“至于所谓的异见者，只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吧，上面难道认为他们是威胁？”他表达了赞同：“我听说过他们，听说很多跑去了你的辖区。根据我线人的消息，他们似乎对你评价很高。”“他们叫你宽容者，因为大部分主教对他们很不客气。”我们都笑了，从他揶揄的表情来看，他也不认为这些人真的是威胁。我知道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家伙很可能和我父亲认识：“他……说了什么？”父亲果然如此做了，反正他从来都不喜欢我。我辜负了他的期待，当不了战士，只是一个软弱的普通人。但父亲不可能只是和这位老头子发一通牢骚，必然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还说了什么吗？”那一瞬间我差点以为父亲来到了面前。我问道：“我该怎么称呼您，还有您和父亲究竟什么关系……”“我叫亚美尼斯，是观潮市的主教。我曾经有幸当过您父亲的指导老师。”他仿佛想到了很遥远的过去，“现在我还在流放期。”我低头表示恭敬：“失敬。亚美尼斯主教，请问我父亲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想你很快会明白的。有时间的时候，我会拜访您的教区，到时候让我见见帕格，好不好？”“好，我想没有什么问题，他平常就和我住在一起。”说完这个，我又想起来被委员会召集的事情，“请问一般委员会会因为什么事情召集我们呢？”“能有什么事情？比方说上面发了特产下来，请所有的主教尝尝味道，又或者有些主教在地面上做得太过头了，委员会把他们召过来敲打一下。反正，如果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委员会也不会和我们商量，直接告诉我们命令就是了。”很快飞机升空，和委员会的空间船对接。我们鱼贯而入，依次寻找各自的座位。委员会的管理者的声音在整个空间船回荡着：“上面有命令下来，所有矿藏开采加速二倍。”所有的主教都没有什么反应，因为这件事情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地面上就算是有很有用的矿产，也全部都是委员会负责自动化开采。管理者继续说：“本行星的资源预计还有3年开采。所以大家准备好，可能要撤离。”“啊？”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当然其中不包括我，我早就知道了。帝国对三等行星居民最大的仁慈在于，他们从来不会赶尽杀绝。沉迷于行星和陆地，这是那些古老的共和国所共有的特质，而帝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帝国的核心行星很少，倒不如说那些舰队才是帝国的核心。二等行星大多是兵工厂，一旦废弃就会将表层全面摧毁一下。我们并不厌恶三等行星的住民。他们和我们的基因差距不到百万分之一。我们也不相信离开了我们之后，他们的科技就能突飞猛进，然后产生威胁。我们宽容地给这些战败者的后代一个活下去的地方，仅此而已。现在，委员会的命令是绝对的。这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我需要待在这里的时间比预计的又缩短了。唯一的问题是，我的父亲是否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我不相信一切这么巧合。我指出他犯的错误，那恰好也是我喜欢犯的——在一些关键步骤中容易把正负号弄错。这让我想起来了我的老师。他穿着白色的服装，圣洁得如同沐浴着圣光。他告诉我，我做得很棒，教会了我很多知识。在那个舰队军官子女遍地的学校里，只有他认同我的性格。他当中给予了我保护，在我最懦弱绝望的时刻。我的父亲却总是教导我，如果有人欺负我，就应该狠狠地打回去。但我从来没有那么做过。父亲每次听说我又被欺负后，反过头来却要对我发火，简直不可理喻。我因此害怕他。只有老师认真教导我，告诉我数学以及一切公式的美妙，告诉我那些完整文字的书上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那些温暖的记忆，就像我现在对帕格做的事情一样。我都快忘了最初是在哪里看到帕格，总之他第一次出现在我宿舍里时，畏畏缩缩得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他害怕和我说话，也害怕其他人，唯独愿意做的就是看我画公式。正在我回忆过去时，帕格提醒我道：“你最近很喜欢那个叫小六的孩子。”“哦，他啊，一个聪明的孩子。”我想起来那个孩子，只可惜他只是一名三等行星居民。他很有天赋，甚至有可能是一名天才。这样的人如果换在星舰上，最后多半学了指挥学，成了军官。我可以鼓励他学一些数学，但不可能超过第三等行星的教育法规定的范围。我算是懂这小子的意思了，莫非是他觉得我对小六关照太多，反倒有些吃醋了：“你是在嫉妒吗？哈哈，我是一名老师，教你们都是一样的教。”帕格放下了笔：“那只是我出生好，被你教得更久。如果有机会教他，我觉得他也能很出色。所有人都觉得三等行星就该被放弃，这其实并不正确。你的老师没有因为你不合群就放弃你。”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我记得自己的身份，我是肩负使命的主教：“你就省省吧，这里是在三等行星，不要老怂恿我做超出规定的事情。”侍从告诉我：“主教大人，亚美尼斯主教大人请求会见。”我想起来，他以前曾经还是我父亲的老师：“好好，赶快带我去会见室。”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喝红茶。亚美尼斯主教这次穿着正统的主教着装，没有加上其他的装扮。显然他也担心他的着装像我说的“帕格”那样成为三等住民模仿的风尚。“路不好找，司机迷了点路。哦，对了，我是来看帕格的。”他很认真地说道。他跟在我的后面，缓缓穿过教堂的长廊，脚步声孤独而悠长。当我走到卧室时，我却意外地发现帕格消失了。我急忙解释道：“他刚刚还在这里的，在这里推导公式。”“那还真是刻苦啊！”亚美尼斯继续说，“这么晚他能去哪里呢？是不是因为很怕生呢？”亚美尼斯继续问：“那么，主教大人平常都是一个人在室内吗？”“不可能，他是我的学生，怎么可能不存在呢？”我怒吼道，然后把矛头指向侍从，“告诉他，我平常是不是还和一个孩子在一起？”侍从被我的样子吓到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侍从呜咽道：“应该是有这个人吧，主教大人总是要两份餐具。”亚美尼斯继续追问：“也就是说你从来没有见过帕格咯？”侍从几乎要哭出来：“但是主教说有这个人，那就有这个人吧。我我……我没见到过。”亚美尼斯直视着我的眼睛，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所以你明白了那句话吗？”“不可能！帕格是我的学生，他真实存在着！”我咆哮道，跳到床上，努力翻找着。我要找出帕格做笔记的本子，找到他存在的证据。很快，我找到了那个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都是字，肯定不会有错的。亚美尼斯挥挥手，支开了侍从：“请问一下，既然是你亲自教育帕格，你教他教到哪一部分了？”亚美尼斯当着我的面翻那本笔记本，翻到量子力学还继续往后：“所以说，他没有经过你的指导，自己就学会了渐完美公式的推导，这可能吗？”“这？”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还没完成的过程。渐完美公式已经很接近完美公式了，作为一个特定解，它的推导一般要花费三四天，自学几乎是不可能。但更让我震惊的是，那并非是帕格写的，那些字迹属于我。我之前才推过这个公式。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好几年过去了，我所认识的帕格从未长大，但我一直觉得是因为天天相处而感觉不到。“意志薄弱之人自有其臆想。”他轻声地说，转身从我的卧室离去，“我想你父亲安排你来这里，是有深意的。”是啊，意志薄弱之人自有其臆想。帕格，也许真的不存在。但这还不是全部，我在授课时看到了小六，他和帕格很像，瘦弱到纤细的身形，明亮的眼睛以及充满渴望的眼神。最近，我总是把注意力集中于这个孩子，仿佛那样就能忘了帕格似的。而他也越发地好学，我感觉他开始爱上数学。这些东西我曾经在其他地方看到过，也许就是镜子里。我翻了很多精神方面的书籍，意识到我可能生病了。看着小六的方向，我感觉眼神突然晃了一下，后面那个身影有点面熟。是帕格！他还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原本没有桌子的位置多出了一张桌子。他看着我，嘴角噙着笑容。我呆立在那里，脸色变得煞白。孩子们还没有注意到我的不正常，在他们中大部分看来，上课就像是听传教士传教一般的义务工作，根本提不起来兴趣。我知道帕格会跟过来的，只要我旁边没有人，他会跟上来的。他总是那么的神出鬼没。“几天不见。”我讽刺道，“听说你都会证渐完美公式了。”我想起来镇长那次的事情，其实帕格似乎也知道自己不存在。他根本不在乎三等行星的镇长会了解完整文字这种事实。是啊，这一直都不好笑。他指着我的胸口：“看你咯，你怎么想我就是什么。现在，我是你的学生，你想当一名老师。”我说道：“是我臆想中的学生。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会那么做，他可能早就了解到你。”“意志薄弱之人自有其臆想。老师，你也该面对现实。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不存在，那我就不存在咯。”他轻佻地挑衅道。我真不愿意承认，现实什么的，远比我想象中要残酷。一直以来，我只不过是一个人在默默前进。我突然开始怀疑，当年欣赏我的老师是否存在过？也许一直以来，我只不过是个沉浸书本的家伙，然后分裂成多个不同人格，自己告诉自己，你是个天才。在那样的学校里，怎么可能存在一个教师会鼓励学生往非军事方向上前进呢？他看我没有回答，继续挑衅道：“我真后悔当年怎么没把你射在墙上。”那样子依旧滑稽，但我却笑不出来：“这不好笑。”我突然发现其实他所有的东西都是从我这里偷出来的，学识、性格、记忆甚至口头禅。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注意到呢？“是啊，这不好笑。我是虚假的，但你却不愿意接受现实，不是吗？”他笑了笑，“你不如想想，我真的是假的，你该怎么办？”谈话无法继续下去，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在我的身边。我有些理解父亲的做法，他一直注意到了异常。现在，他委托亚美尼斯主教戳破我的臆想，期望这样能改变我？太天真了吧！如果真的像书上所说，我这种情况应该用药治疗，那些古老的、可怕的、未知的疗法应该加诸在我的脑袋上。恐怖的治疗方法如虚拟现实法，应该让我循环往复地做梦，不断地否定帕格存在的过去，让我的记忆中不再有他的影子。我百思不得其解，在床上辗转反侧。感觉今天床大了很多，因为我再也不用顾忌帕格，他不需要占用我身旁的空间了。一想到这里，我睁开眼睛，发现帕格正坐在我的床边……他给我的回复简单粗暴，先是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一顿，然后告诉我他正在准备即将到来的远征，按照计划，帝国将放弃原来属于西玛共和国的十几个星系。再说完正事之后，他继续警告我，不许我用他的名义到处招摇，千万别丢他的脸。看完回复，我觉得刚刚对父亲泛起的温情又瞬间瓦解了。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位鼓励过我的老师究竟是否存在过。我按照记忆，从通讯录中找到他的联系方式，用非常谨慎的话语说明了情况。然后尴尬的问题出来了，因为我并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臆想收到信件，或者臆想出信件上的文字，只能靠其他人看信佐证。但现实情况是，整个教区只有我一个人会看完整文字。也许，我可以尝试召唤亚美尼斯主教来帮忙，但那样很不好，因为他肯定会告诉我的父亲。而且，我并不知道究竟何时才能收到回复，因为老师很可能已经不在原处。就在这时，一个想法突然冲进了我的脑海，就如同帕格所说，如果我教小六，他有可能变得很出色。就在我继续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我发现小六有了明显的变化。他似乎在尝试计算什么，我看到他的计算过程，大概明白了。他原来和那些异见者一直都有联系，前段时间这些家伙在计划做个能上天的东西。于是，我又看到了古朴的飞行器设计，诸如给人加个翅膀之类的。知晓飞行器发展史的我知道，他们都不可能成功的。但小六似乎对此坚信不疑，还经常来问我。异见者们似乎见过飞行器升空，他们用朴素的想法思考那些完全无法理解的技术，甚至还为之提出了计算理论。这个孩子正在误入歧途。他还是太过小，竟然相信了那些没用的东西。但越看我越觉得惊讶，因为异见者们似乎知道升空的不易，而他们之中恰好有一个体重最轻的志愿者——渴望蓝天的小六。我又乔装参加他们的集会，听到他们的计划，确定了推断。我该做点什么了，要不然这个孩子会被他们的愚蠢毁掉的。虽然我的做法最终同样会毁掉他，但起码更有价值一点。计划很快浮现在脑海中，一个略显阴暗的计划。我可以利用小六帮我看回复，确定我的记忆。我教授他一些完整文字，固然违反了教育法。但这一错误是可以有补救措施的，在我的权威面前，这个名叫小六的可怜孩子毫无人权。想法一定，我立刻开始了行动。我找来镇长，告诉他：“那个叫小六的孩子，很有意思，你让他来当我的侍从，照顾我的起居。”在镇长的运作下，小六进入了教堂，大部分时间都陪伴着我，被禁止随意走出教堂。然后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只要小六在，帕格就不会出现。他好像并不喜欢和小六待在同一片空间里面。完整的文字，如果不教授涉及到公式的符号部分，只是文字的危害也不大。我和小六约定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会更高等的文字，一旦泄露了，他的小命就玩完了。然而孩子毕竟是孩子，偶尔还是会出错。比如有次他在值班记录里意外写出了一个完整字，幸好其他人没有发现，被我及时撕掉了。他认字很快。完整字和缺字的难度区别就好像大英词典和拼音的区别。我看他学得那么好，帕格的怂恿又浮现在眼前。帕格说：“如果有机会教他，我觉得他也能很出色。所有人都觉得三等行星就该被放弃，这其实并不正确。你的老师没有因为你不合群就放弃你。”我摇了摇头，还没有勇气进一步违反教育法。但我却逐渐发现，小六越来越不满足于我教的那些东西，现在他能熟练地理解完整文字，但我却没给他任何一本用完整文字写就的书。他就好像刚刚学会飞行的小鸟，迫不及待地寻找一片天空。他的眼神开始失去光泽，这偌大的教堂就像牢狱一般毫无声色。那种眼神我认得，很久之前也曾经出现在镜子里。当他已经看过完整文字的天空，猜测到背后丰富广博的意蕴，又怎么可能满足于那些浅陋的数学呢？如果给我温暖的老师真的存在，他没有放弃我。我作为一名想当教师的人，为什么要害怕去教导一个孩子呢？更何况是一个将死的孩子呢！磨脚镇被深夜包围了，侍从们都睡了。我叫小六进到卧室，我问他：“你想学更高级的公式吗？”“很难的，随便推导一个就要花几天的时间，就像这样。”我给他看了我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符。“我想试试。”他很坚定地说，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无尽的渴望。这一幕似曾相识。那位对我很好的老师一定存在过，因为我当年也说过类似的话。下定了决心，我开始教他完整文字的核心部分，给他解释那些晦涩的公式的意思，告诉他重力是怎么来的，和万有引力是什么关系，星球为什么不是圆形，宇宙中……当然，我也告诉他为什么那群异见者始终做不出什么成果，因为他们对数学一无所知。他如饥似渴地学着，我如饥似渴地教授着。因为我知道他注定要在某一天被杀死，所以教授也更加不遗余力。这感觉就好像人一旦打破禁忌，只会更加深入禁忌，追求无尽的快感一般。我的绯闻也不胫而走。后来我去行星管理委员会时，已经有其他主教过来挽着我的肩膀，一副“你也是同好者啊，你懂得”的表情。当然，他们不可能猜测到，我只是迷恋上教书，只是迷恋向一个低贱的三等行星居民传授他不该知道的知识。终于，我等来了那一天，老师的回复不知道穿越了多少光年的空间，经过古朴的纸质信封送到我的面前。老师告诉我，我不需要怀疑。他真实存在，他还记得第一次发现我数学才能的时候，还记得某次发现我被同学欺负，然后帮我出头的事情，也还记得他被我父亲骂得狗血喷头的事情。那一切温暖的回忆都是真实存在的。他以我为自豪。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候我想起来了小六，他可以告诉我，这封信里面的内容是不是我读到的那样，他能证实我的人生。但一瞬间我又开始犹豫。因为一旦他读了这封信，我一直追寻的谜题就会被揭开，他的生命也将因为保密而被终结。这是何等的残酷啊？终究我和父亲还是一样的，为了自己的欲望，能够把不相关的人置于死地。我颤抖着把信收了起来。也许，我该忘了这件事情。现在的状态很好，不是吗？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帕格又出现了。他穿着和小六一样的土制白布衣服，拿着一本破旧的笔记本，在我面前翘着二郎腿。他问我：“又犹豫不定了？”“不不，我很喜欢他，喜欢到要让他形影不离。”他哈哈大笑道。帕格坐到我的床上：“还是你的床舒服。有些人生下来，命运就已经确定了。”“起码我不是，我没有像父亲一样，成为一名铁血心肠的军官。”他摸着我的胸口：“你一样能成为一名杀手。你只是在害怕那封信里面的结果，你有很多怀疑。”“比如说？”我对他的话产生了兴趣，也许他是我心灵的窗口，总是能说出真正的想法。“比如说，就算仅仅是因为你父亲，那名老师也可能在欺骗你！多好啊，得到舰队长儿子的友谊，如同老师一般被尊敬！”他故意阴阳怪气道。他摇头晃脑，从我的床上离开了：“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算了，帕格只是我的臆想，他从来不存在。我何必为了帕格的话而伤透脑筋呢？他的兴趣开始退却，反倒是希望我讲一些其他的东西。我知道，后面的公式对他来说，实在太吃力了一点。他一开始所表现出来的素质只是比其他孩子强一点，我不该期盼他是一个天才。那封信我还压在书桌里面，用两把锁锁上了。我不敢想让他读完信之后的后果，我在逃避。而帕格也很久没出现，应该说很久没和我说话。有时候，我能看到他，他就像一个幽灵，在我的生活里面一闪而过，提醒着我，我的精神分裂并没有完全痊愈。行星管理委员会再次出现，所有的主教齐聚一堂。管理员宣布说，再过六个月，大撤离就要开始了。到时候各位主教需要把所有个人物品带走，然后委员会会派专人炸毁主教居住和工作的教堂。他同时警告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主教们，尽量少留下不太好的证据，该做掉的赶快做掉。这段话说完后，主教们眼神中闪出诡异的光芒。我就好像处在一群狼中间。这意味着，我可以离开这片土地，离开那名已经对数学失去更高兴趣的学生。但他毕竟是我的学生。亚美尼斯主教坚持在返程时坐在我旁边，他问我：“帕格还在吗？”我浅笑，掩盖面部表情：“那当然，毕竟在这里工作了挺久，有感情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他嘿嘿地笑了，“如果有什么大麻烦，可以让我帮着解决。我倒是听说了一些有趣的传闻……”“不用了。”我不用质疑，他绝对有如同父亲一般冷血残酷的处理手段，但那并非我喜欢的。“那最好不过了，我也觉得那些可笑的异见者们没有威胁。”他盯着我，“你的父亲来信了，他说他根本不在乎你做了什么。弱者永远都是弱者。”父亲依旧如此自负。事实上，我们这些家伙也差不多，也不认为三等行星的住民们真的能怎么样。回到磨脚镇，教堂安静地矗立在破烂小镇里面。这座小镇的镇民完全不知道，那些他们费力伺候的宗教贵族们正在准备大逃亡，把这座星球扔给一群毫无知识基础的人类们。他们先要花上百年才能恢复秩序，然后再花上几万年才可能再次参与太空中的竞争。我走进卧室，发现小六竟然在里面等着我。他拿着一份稿纸，告诉我说：“我学着你的样子，试着顺了一遍。”那是渐完美公式的证明。小六能做到的只是顺了一遍而已，有一些不知道怎么过去的步骤他就直接抄我的笔记，所以一些地方的证明很粗糙。但他尽力了。他还是认真思考了的，这些省略的小步骤如果我仔细讲下来，也足够他研究一个多月了。这时候，我突然有点怀念起来帕格，他直接继承我的记忆，对大部分问题都是一点就通。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好教的学生？那是虚伪的，就连当老师，我也习惯逃避。现在，我还剩六个月的时间。稍微夸奖了小六，我拿出钥匙，打开双层锁，拿出了尘封已久的信封。我把信封交给小六，郑重地命令道：“如实地把上面的话读出来。”他感受到了我的郑重，咽了一口口水。他抽出里面的信纸，磕磕绊绊地朗读起来。虽然我已经教过他完整文字，但事实上他的阅读量小得可怜。我除了一本数学原理，其他书都是缺字的。所以，与其说我教会了小六完整文字，倒不如说我教会了他看那一堆公式。他的声音时断时续，不时地他要想一想该怎么读。我知道，他能理解这些文字的意思。而我却连眼泪都流了下来，因为他虽然读得缓慢，但那些话却是和我看到的一模一样。很快，他的阅读稍微流畅了一点，而那封信也到了尾声。小六似乎也要陷入到写信人的温情之中，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婉转：“祝您在遥远的紫宝石星身体安康。来自……”我抱着小六哭了起来，感觉他的身体和帕格不一样，在两年之中他长大了好多好多。他也是真实存在的。但我即将失去他，最初我教会他完整文字的目的已经实现了，而现在我将在六个月之后离开。我提醒自己，我是一名帝国的主教，怀揣着用恶意写就的《三等星教育法》，为的只是让这颗行星继续在低技术时代里面徘徊。我把咒语告诉了一名出生低贱的三等星公民，而他的生死与否只是在我的一念之间。也许某一瞬间，遗传自父亲的冷血曾经起过作用，让我想现在就用刀捅进他的后背。而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凶险，只是用瘦弱的肩膀安慰莫名哭泣的我。泪眼朦胧，我再次看到了帕格，他在远处，对着我笑。他笑得是那么开心，就像每次我表扬他之后那样。想起来几天之前，我出了张试卷给小六做。结果考试的时候，帕格也出来了，也拿出一张卷子自己做。我知道，那只是我的臆想罢了。我不再是脆弱之人，因为我有了选择。小六做得不是非常顺利，倒不如说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整张卷子看下来，我只能给他50分。小六摇摇头：“不啊，完整文字里有个词语叫老师，我只是想当一名老师。我想教会更多人。”他说完这话后，我长叹了一口气。为了不让他失望，我补充道：“你会成为一名好老师的。”我教会他的知识远远超过紫宝石星所需要的，但不妨碍他把知识传播下去。也许就因为我违反了教育法，紫宝石星的公民重新进入太空的时间将提前数十个世纪。但那又如何？如同我父亲一样的强者不会在乎，而我已经准备好承担相应的责任。我做出了选择。我回头望着教堂，发现帕格正坐在教堂门口，朝我挥手。也许，他还会跟着我到天涯海角的吧，也许他将成为记忆，永远留在这里。在我离开之后几个小时内，这座教堂就将在炸弹的作用下精确地灰飞烟灭，里面还有一些我不愿意带走的东西。小六过来送我，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憋出来了一句话：“再见，主教大人。”他几乎吓出了我一身汗，要是他说出一句老师再见，那可就很麻烦了。我朝他挥挥手，生怕他露馅，让这场离别都显得仓促了不少。我轻声道：“再见。”再见，我的学生。你已经找到它了吧，我那本写满公式推导过程的笔记本。它是我送你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礼物！上海果阅文化创意有限公司已获得本篇权利人的授权（独家授权/一般授权），可通过旗下媒体发表本作，包括但不限于“不存在科幻”微信公众号、“不存在新闻”微博账号，以及“未来局科幻办”微博账号等
当知识已经产生，但是尚未普及的时候，一个文明的发展上限，往往是由它所接受的教育程度来决定的。教师这样一个职业，在科幻中往往具有改变文明的力量。这篇小说将一位教师放到了非常具体的宇宙时代的背景下，给与了他充足的带入感和合理的内心动力，去完成他的选择。
—— 责编 | 宇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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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电影《雪国列车》（2013）截图